追忆逝去的河
下午,夕阳快落的时候,总喜欢去滨河路上走走。披着金色的霞光,迈动悠闲的步子,体验着时近黄昏的舒适与惬意。可是,走得久了,又会情不自禁地生出一种眷恋,在放慢了脚步的节奏里也就有了对逝去岁月的沧桑追忆。
倚着路边紫黑色的垛口停下来,我会望着河滩。眼前的河滩是窄了,小了,两岸修起了齐崭崭的坝壁,河槽里是一片绿茵茵的杂草,零零落落地绽放着一些不知名的野花,细瘦的河水扭曲地缓缓蠕动,静得没有了一点声息。天阴了的时候,似乎要下雨了,噼噼啪啪地响起雷声了,河槽里却仍然是一片寂静。有时候,我还会突发奇想,真想下到河边,拨开草丛,去看看那日益消瘦了的河水是否还在流动。
河边宽点的地面,也有人在钓鱼。我驻足静心地观察,他们高高地举着长杆,抛出细细的长绳,好长好长的时间了,竟没有鱼来上钩。钓者自顾自地静静坐着,眼睛直呆呆地盯着那一泓死了般的河水。我真疑心他们是在河边坐禅,或是学发迹前的姜老太公,之意并不在于钓鱼。
在过去的年代里,这河滩地面是很宽阔的,一川落满了浑圆的大大小小的石头。河里的水也很大,平日里,你临河站立,那激溅的浪花涌动翻卷,仿佛是在向你展开甜甜的笑靥,或是在不停地为你唱着情歌。那河边的夹石里,密密的蛙声像在擂鼓。还有那拇指大的小青蛙,它们在碧清的河面上蹬着两条细腿浮游。有时候,它们就密密地往河岸上蹦,一片一片地,逃难似地向着更远的地方奔去,这就是天快要下雨了,河里要发洪水了。
下雨天,河里要发洪水。城里或村里沿河住着的人家,一遇雨天就要拿着捞托往河岸边走去,赶早找个山湾蹲下来,静等洪水下来捞河柴。洪水下来了,浪涛翻滚,山湾便会将河柴穴了回来,黑幽幽的一层,人们双脚牢牢站在河岸,或是就下到齐腰深的洪水中去,拿着捞托往岸上捞河柴。每当这时,女人们也都会放下手中或急或缓的活计,领着大点的孩子到河边为自家男人当帮手,捞的捞,扒的扒,不一会儿,一家大小就都变成了泥人。可人们并没有狼狈感,偶尔展展腰的时候,脸上还会泛起满足的一笑。因为能这样捞上几回河柴,炉灶里一年的烧柴就再也不用犯愁了。
那时,发了洪水也是很怕人的。洪水一下来,轰轰隆隆地响着,你不管站在哪里,都能觉着脚下在颤动。如果你是想去看看洪水,还没走到河边,一股腥浑的泥土气味就直往你的鼻孔里钻。往河边一站,那呼啸的洪峰如猛牛般地翻滚,一排一排卷动着巨大舌头的浪花直向你的脚下扑来,心惊胆颤动之余,不由己地便直往后退着脚步。洪水的大小是难以估量的。那是1967年的秋天,一连下了几天大雨,昕水河(俗称县河)、义亭河(南河)都发了洪水,两河会聚,滚滚浪涛直扑两岸,先是淹了河边的菜园,接着就淹了位于城南的县城很好的一口甜水井,后来竟然汹汹地涌进了建在县城南侧的县人民医院的院里。县政府紧急派人四处呼救。我那时在大宁中学教书,立即停下课来,带着学生赶往医院,蹚着齐大腿深的洪水,帮着从药房往外搬运药品。所以,那时节,人们是既盼洪水,又怕洪水;洪水汹汹,能送柴也会造成灾难啊。
平常的日子里,我们小时候总喜欢到河滩里去玩。捡几块圆形的石片,弯着猫样的腰向着河面掷去,石片起落,溅起一串水花,飘好了,石片会刷刷刷地冲上对岸,满河一溜地绽放着亮晶晶的水花。凑着河边的一块平石,我们也洗衣裳,先把衣裳在河里揉上几把,然后就去滩涂揪上一大把灰条在衣裳上搓,衣裳被搓得绿了,可是再在水里漂一漂,晒干竟然和肥皂洗过的一样干净。夏天的中午,我们会钻进河里洗瓜,水清时洗,发过洪水以后也洗。大人们是不允许孩子们去河里洗瓜的,一进家门就会问:“又去河里洗瓜了?”“没有。”“那过来让我看看你身上。”然后就用指甲在孩子的胳膊上划,自然会划出一道白白的印迹。“你看,这能是没洗?”说着就拿起笤帚圪瘩狠狠地往孩子的屁股上打。打罢就讲不知道讲了多少遍的河里淹死人的事,然后就向孩子们发“很后通谍”般地提出不准再到河边去的命令。可是,打也好,骂也好,孩子们总还是要到河边去,中午太阳一晒,就又把父母的教训忘了个精光,仍然是跳进河水里去洗瓜,以至于每年都会发生河里淹死小孩的不幸的事。
冬天,下雪了,纯净的白色成了这个世界的主色调。小小的城里没有可玩的地方,孩子们仍然是到河滩里去玩。河床结了冰,厚厚地覆盖着一层积雪,成了天然的滑冰场。我们会小小心心地踩着上去,先是慢慢地划出一条亮亮的雪道,然后便一趟一趟地在这条雪道上划来划去。或挺胸站着划出,像似一个威武的将军;或蹲下来滑移,仿佛双手抱拳的猴子;有时候就一屁股坐在冰面上,前边有人拉,后边有人推,忽然有人脚下一个闪失,拉的推的都一齐仰天摔倒,即使摔得龇牙咧嘴般的疼,也不喊出一声。河面上吹着剌骨的寒风,可我们却玩得满面汗流,直觉得开心,真好。
一年四季,这河滩变幻着各种各样的色彩,也发生着各种各样的故事,但不管什么情况、什么时候,这里总是孩子们的游乐场。
沧桑巨变。时代在进步,世界在变化,一切都已成为过去。可是,每当我依偎着滨河路边紫的垛口小憩的时候,望一望被两边堤坝扎起来的河滩,望一望那静静的几乎没有了声息的河水,总还是会想起己经远逝了的儿时的一些情景。白发苍苍忆往事,觉得时光顿然倒流,我仿佛又回到了昨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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